终于,尘埃落定。
那个晨光微熹的春日清早,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并不算熟的朋友那般喜悦地告诉我,在录取名单上看到了我的名,却未能如千百次想象的那样热泪盈眶,瞬间,有些茫然。七年的青葱岁月,从旧时檐下径自滴落,在阶前,长出郁郁的苔,在幽暗中布满了每个角落。林花儿谢了春红,太勿勿。
真正的开始考研应该是七年前那个同样绿意盎然的春日,满怀信心的希望用南大计算机的硕研为本科生涯画上圆满的句点,而一年后的意外失利让我第一次明白生活不可能永远如装满七彩泡的玻璃瓶般美丽绚烂,我听见碎裂的声音,如同从高处无尽的坠跌,坠跌……可彼时的我并不知晓,这般痛彻心扉的伤楚只是漫漫考研路的开端。毫不犹豫的再次踏上征程,毕业后孤身来到南京,每日里形单影只地往返于南大和住处。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每夜都会穿过一条幽静的小巷,清冷的灯影在黑暗中模糊了房屋的轮廓,而出口在无边的夜色中隐没,以至于后来在南京的很多年里,每次去南大都下意识地绕道而行。但这一次,依然无获,春天的雨无情地将我卷入无边无际的漩涡,CD里刘若英反复的低声吟唱:“四月天,梅雨恹恹,在窗前,淋湿的燕,在屋檐……”当泪水流磬之时,对自己说“我不甘心”,选择这条不归路,在没有到达终点之前,绝无回转的可能。然而我已经没有了再次走上考场的勇气,两周之后,开始了一段昼夜不分的工作,终日蛰伏于有厚重窗帘遮挡的写字楼里,在只有算法和程式的日子中逃脱了屋外的风霜雪雨,却也淡漠了阳光。习惯于在子夜加班后乘上疾驶如飞的夜车,高跟鞋孤单的敲击着空旷无人的大街,夜风低低地回旋,飘舞的枝叶被卷至半空又落回地面,曾经的过往已仿佛远离我一光年。而当日子慢慢平静,工作不再忙碌,有了可以喘息与思虑的空暇,渐渐浮现渐渐清晰的依然只是考研。原来,它在心中早已生了根,发了芽,滋长蔓延到每一处角落。
工作一年之后,考研再次回到了我的生活,也许,根本未曾远离,而人大金融,也在此时走进了我的视野。可又谁能知,幸福的彼岸愈加遥远。虽然报名参加零三年的考试,但晨昏颠倒的加班,频繁的出差让我分身乏术。考试前一天晚上,通宵加班至次日考试结束,当我步履沉重地走出写字楼,脑海里是考场上属于我空空的座位。是年秋天,申请辞职,因为我想完成我的诺言,我希望能在青春逝去之前看清前方的路。然而身不由己,几经周折之后我离开公司,距离考试只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仓促之中拼尽全身力气,最终还是与人大失之交臂。甚至不再有泪,只是默默收起书本重新开始工作,告诉自己“放弃吧”,世界上的路有很多条,可能注定我的幸福要到别处去寻。可是,日子一天天的去了,我依旧茫然失措,找不到快乐起来的理由,如同穿上红舞鞋的舞者,在旋转到最后一个音符之前,无可停息。在考研的路上,我是个不停向前的路人,但不知道何处是终点,只能一直走,一直走下去……当考研季节来临之时,又一次的报名,没有时间复习,还是坚持完成考试,而最后的成绩,让自己看到了希望。最终,我服从了心底的声音,二零零五年七月十九日,我再次辞职备考,笑对感到不可思议的朋友说:“这是最后的挣扎,希望的最后期限。”元月十五日,走出考场,一切都变得平静,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是另一段旅途的开始。
三月十八日,我第一次在复试名单中找到自己。当从北京复试归来的列车不经意间在合肥站停靠,凌晨的站台,旅人寥落,六年前毕业时惊天动地的送别场面再次变得鲜活,昔日的同窗已各各散落在天涯,或为人妻为人母,或为人夫为人父。而我,固执地守望在时间的流里,任云来云去,花谢花飞,岁月变换,在无从寻觅朝阳的暗夜里无尽地奔忙,在绝望的过后又小心翼翼地充满希望,给梦想装上翅膀却始终飞不到幸福的天堂。偶尔曾想,若是这一切不曾开始,若是做了别的选择,是否会有笑靥如花,青春飞扬?我选择了开端,却控制不了结局。考研似乎是种在心里的蛊,无计可除,避无可避。七年呵,载了青春的剑,仿佛只是一瞬间从身畔掠过,以为直直地射中的幸福的靶心,却发现一切已不复了来时模样。
或许,有一种生存的状态,叫做考研。而我,走得太久,错过了停靠的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