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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燕》是一篇优美的抒情散文，通过对小燕子可爱形象的描绘，抒发了作者去国怀乡的无限愁思，表达了对祖国的无限眷恋与热爱。
文章先写看海燕忆乡燕而引起乡愁。
远涉重洋，游子心头该有多少情思牵动，更何况在“浮宅”之上，观看那万顷海涛，使人茫然如有所失；面对那陌生旅伴，使人寂寞难以度日。当游子在大海上斜倚船栏，欣赏那绝美的海天:“海水作蔚蓝色，皎洁无比，……一无波浪，水平如镜，小波纹鳞鳞作皱，不似在大海中，乃在西湖中。……波间时有小鱼，飞滑于水面……惟其飞滑，甚似我们少时用瓦片打水镖，水面上起了一条长痕。……燕子亦在水面飞着，追掠着小鱼之类的食物，又迅速，又漂亮。有时不愿意飞了，便张开了飞着的双翼，平贴于水面，因此身体可以不至于沉下，即在水面随波上下休息着。其闲暇不迫之态，迫使我心醉。大海中除了天与海外，一无所见，惟此二物，足系人思。”（郑振铎《旅欧日记》）于是，轻烟似的乡愁，便油然而生。
海上的小燕子勾起了作者对故国故土的绵绵情思，作者顺势就依托小燕子来抒写这种情怀。然而，万千情思，从何写起?作者独具匠心，从渴念故乡的感情高峰起笔，开篇就穷形状貌，抓住小燕子的特征，寥寥数語勾勒出伶俐而又活泼可爱的小燕子形象:“乌黑的一身羽毛，光滑漂亮”，“一双剪刀似的尾巴”，“一对劲俊轻快的翅膀”。继而以绚丽的笔触，浓墨重彩地描绘出一幅春燕飞舞图。背景是隽妙无比的春光:凉风微微，细雨丝丝，柳芽初绽，花儿斑斓。一幅“细雨微风燕子斜”的动态与静态画面，描绘了小燕子飞行和憩息的不同情态。写飞行中的小燕子:有的于旷亮无比的天空上“斜飞”，有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横掠”。“斜”、“横”二字形神兼备，不仅写出了春燕飞舞的不同英姿，而且写出了那种踏平湖水、直上云宵的神韵。“唧的一声，已由这里的稻田上，飞到了那边的高柳之下了”，更是视听具用的神来之笔。读者似乎可以听到燕子清脆的叫声，看到燕子斜飞的情景。写憩息时的春燕:几对闲散地暂栖于纤细的电线上，像“几个粗而有致的小黑点”，简直就是一幅富有神韵的水墨画！写了“飞行”、“憩息”之后，顺理成章地写小燕子在厅梁安巢:“燕子归来寻旧垒”，“还是去年的主，还是去年的宾，他们宾主间是如何的融融泄泄呀！”（语出《左传·郑伯克段于鄢》:“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小燕子是何等多情，尚能留恋旧巢，而作者此时此际漂泊海上，怎能不眷恋故国故土呢?可见，作者之所以特别细腻地描写小燕子寻旧巢的特殊情景，意在倾注一份极为深厚的乡思，蕴含“一缕两缕”的乡愁。可想而知，背井离乡，那种对家国的思念，尽在不言之中。
继而描写海上的燕子而直接抒发乡愁。
作者使故乡与海上两幅画面交替出现，一波三折把念国思乡之情推向高潮。托身浮宅，寄身异域，联想起乡燕，忆起故乡里人燕情深的情景，是因为眼前见到了海燕。状写海燕，虽仍从动静两方面描写其飞行和憩息的情态，但海燕毕竟是以波光粼粼的蔚蓝色大海为背景，且表现出不同乡燕的特性:“小小的燕子”，“从容”地飞翔，不觉疲倦；它们在万顷海波之上，“双翼如浮圈似地支持着体重”，随波上下浮憩着，“又安闲，又舒适”，多么勇敢，多么顽强！这“海上英雄”实在令人钦佩，也令人遐想:故乡的小燕子，以翩翩英姿装点着春光；而它一旦来到波涛汹涌的大海，就成为无所畏惧的海上英雄。作者笔下的小燕子的品格多么崇高啊！诚如作者自己所说:“艺术……就是人类的人格的表现。”（郑振铎《泰戈尔的艺术观》）这海上英雄的小燕子，不就是作者自我人格的写照么?作者被迫离乡别家，寄居异国异地，他“别了中国，为的是求更好的经验，求更好的奋斗工具”（郑振铎《离别》），砥砺革命意志，练就革命本领，准备为国效力。因此作者又一次按捺不住念国思乡的滚滚情潮而面对以海为家的海燕深情发问:“它们果是我们故乡的小燕子么?”此句与前面“这小燕子，便是我们故乡的那一对，两对么”遥相呼应，--唱三叹，使缠绵悱恻的思乡之情溢于字里行间。“燕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眼前的小燕子，毕竟不是从故乡飞来的。于是作者胸中仿佛狂澜陡起，情潮奔涌而出，化为荡气回肠的一呼:“啊，乡愁呀，如烟似的乡愁呀！”给人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美感。
此文描写了故乡明媚的春景图和旅途中壮美的海天图，状写了乡燕和海燕的形象美，其细致状物，精巧绘景，使实写与联想结合，状物、写景与抒情相映成趣，用生动的形象，传神的笔调，为我们展示了一幅饱含情思、精工秀美的诗意画面，堪称绘景状物的抒情美文。
托物抒怀，借景抒情，情感与景物妙合无垠 ，为此文亮点之一。老作家碧野说:“作家写景是为了抒情。景物是自然界的存在，写景要通过作家的感受再现于作品。它除了自然美以外，还包含着作家心灵的情感的美。情由景所生，景为情所注。”用作者自己的话说，就是“所描写的对象的全部个性精神，从宇宙之心中表现出来，经过作者的人格化，使之和谐，使之有情感。”作者正是由途中见到海燕而生发乡愁，于是“化景物为情思”，描绘了一幅幅人燕情深的画面，表现了那种眷恋故土，胸怀家国的情思。文中状物绘景，诗情画意具生。例如描绘的故乡“隽妙无比的”春景:湖面，稻田，高柳，纤细的电线，还有那农家房舍，厅梁燕垒；而描绘上下天光绝美海天:就有海波、微风、阳光，还有那斜倚船栏的游子，飞行于其中的呢喃春燕，“从容”的海燕，都是那么美妙、那么动人！不仅是小燕子，就是那“绝小的海鱼”向远处窜去，“水面起了一条长痕”，也无不在加深着作者潜滋暗长的乡思——“正如我们当孩子时之用瓦片打水镖……的长痕。”这一幅幅美妙的图画，其所以感人至深，就是因为笔笔倾注着作者眷恋故国故土的情怀。诚如作者在《离别》中所说:“我离开了中国，我心里愈念着中国。”文章正是寓这种赤子之情于景物描写之中。
精细传神地刻画事物，为此文亮点之二。文章开头的静态描写，就抓住了小燕子的颜色、形状等特征，突出了“机伶机俐”、“活泼可爱”的神韵，达到了形神兼备出神入化的程度。同是描写燕子的“飞行”和“憩息”，海燕和乡燕有别：飞行时，乡燕在融融春光中动作敏捷，“唧的一声”，从稻田窜向高柳之下，在波光粼鳞的湖面上横掠，“小燕子的剪尾或翼尖，偶沾了水面一下，那小圆晕便一圈一圈地荡漾了开去”；而海燕在万顷波涛的大海之上，则表现得勇敢、顽强，始终“从容”地飞翔着。憩息时，乡燕常常是“闲散地憩息于纤细的电线上”，象几个“粗而有致的小黑点”，如同几笔淡淡的水墨画；而海燕则是“双翼如浮圈似地支持着体重”，随波上下，“又安闲，又舒适”。作者既注重逼真写生，又兼顾神韵写意，运用比喻、拟人，赋予燕子伶俐而活泼，灵敏而多情，勇敢而从容等人格美。状物写景，精细逼真，形神兼容，气韵生动，情景妙合无垠，字里行间洋溢着恋国思家的诗意。
用词精当传神，为此文亮点之三。例如，文中用“轻飔”而不用“轻风”，是因为比之“微风"还有“寒凉”之义，以此表现“春天二三月间”的风，就更为贴切。“他们邀召不到那么隽逸的佳宾”一句，选用“邀召”而不用邀请，是因为比之“邀请”还兼容“召唤”之义，且带有口语特点，用来表现人燕情深的气氛，显得格外亲切；用“隽逸”而不用“隽美”，是由于比之“隽美”，还兼容了“安逸”、“安闲”之义，既有人对燕子俊美的感觉，又适合表现燕子的闲逸情致。至于描写海燕用“斜掠”而不用“斜飞”，是比之“斜飞”还有“轻轻擦过”或“拂过”的意思，用此则更能形象地描绘出海燕无所畏惧的顽强精神。
